|
||||||||
施正鋒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暨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
||||||||
|
||||||||
自日前中國時報報導了教育部第一期五年五百億只多了兩篇「自然」與「科學」的文章,而其他整體文章發表的數量雖有增加,但文章的原創性大減,此一話題至今未歇。諸多評論集中於獨尊SCI及SSCI指標的不恰當,我們則想探索缺乏原創性之根源? 戰後,正如台灣在全球性的製造業扮演代工的角色,台灣的學術界也不免充當知識生產過程中的買辦,毫不靦腆地進行移植。既然知識是昂貴的舶來品,為了獲得國際級大師的核可、背書、或是加持,台灣的學者必須百般討好、極力巴結,甚至於低聲下氣、不惜委身擔任助理,祈求關愛的眼神降臨,終究目標是搭上國際學術網絡的線、或是取得理論模型的獨家代理人。因而讓學術殖民於焉產生與存在。 所謂的學術殖民主義,是指在全球的學術分工下,由於知識生產、傳遞、以及排序的不平等地位,處於中心的國家,如何透過學科的標準化、制度化、以及社會化,強制邊陲國家的學者,集體接受在思想上的支配關係。在過去,帝國是靠殖民的力量來進行直接控制;現在,即使殖民地紛紛獨立,前者依然可以藉著後者知識份子的學術倚賴(academic dependency),來遂行間接控制。此時,殖民者/前殖民者不必再仰賴鞭子、或是繩子來操控,因為,這些學者已經習於彼此的羈糜關係、甚至於樂此不疲。 在學術殖民主義的關係下,位於知識中心國家的學者,譬如美國、英國、以及法國,往往生產大量的研究成果;進而透過這些媒介,將想法、以及資訊傳遞全球。相對之下,在知識上倚賴他人的國家,不論是在研究議程的設定、問題的界定、方法的援引、還是科學指標的訂定,本土學者則必須祈求外來和尚的背書。在心理層面上,這些學者除了被動、消極以外,更深層的因素是在學術上的自卑感,讓他們不敢有自主的想法。對於比較積極的人來說,最佳的策略,就是如何在這知識的軸幅當中挪身,盡量往同心圓般的網路貼近。 因而,我們投在國內研究期刊上的成果,如果方法未曾見於文獻上,最常被問的審查意見就是「國外有人這樣做嗎?」彷彿只要引國外的阿貓阿狗文章就沒事,意思是我們不能有創見,且還投在國內期刊上,此也隱含,如果這是原創,怎不投到國外期刊?因此,最近大家討論得相當熱烈的SCI與SSCI,量多質不精此為其問題之一。因為大家只是不斷以不同的資料複製殖民者所研發出來的模型、方法,因此每篇看起來都千遍一律,差別只在於你做台灣、他做美國,而英、美是這些方法、模型的宗祖國,所以沒有人會(敢)去懷疑。 此種現象就是一種垂直分工的學術倚賴,也就是中心國家透過想法的框架、出版的掌控、學位的授與、研究的挹注、教育的投資、以及技術的轉移,進行研究地盤的圈地式行為,以確立「理論vs.
實證」、「他國vs.
本國」、以及「跨國比較 vs.
個案研究」的知識生產模式,來達到知識壟斷、以及邊陲國家倚賴的目標。 所謂想法的控制是不可缺少的馴化機制,也就是說,必須確保原始的想法來自中心國家。首先,在思想上畫了一個實質的大圈圈之後,為了要使南蠻鴃舌之地的學者只會東施效顰,接下來,還要透過制度的建構,以滴水不漏的方式來從事結構性的節制,也就是挖了一圈又一圈的壕溝,恩威並重、習慣成自然,只要有學術上的酒池肉林,就能讓這些身陷知識銅牆鐵壁學者不加思索、照單全收,注定一輩子唯唯諾諾、致命癱瘓而不自知。 我們真的毫無自信到國外什麼都是好的嗎?社會科學者的一些努力不過純然只是想造福國內的學子與解決國內的政經問題,卻經常被視如敝屣。國內學界的迷思是:大家永遠都認為,你如果這麼行,讓國外的人先認識你,沒有國際觀的人才會美其名說是在做本土的紮根工作。 *《台灣涉外關係》一書序。 原本投稿刊於《中國時報》2011/5/17,共同作者為台灣大學農業經濟學系教授吳珮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