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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老師會鼓勵我們寫日記。然而,自從稍微懂事以後,只能以寫小說的方式來記事,假裝自己是第三者。到台北念大學,父親曉以大義,當然不可以洩漏心中想的,連夢遊記也都省了。這幾年來,還好有臉書紀錄。感謝總主筆陳茂雄兄敦促回娘家。 去年民進黨總統初選後,眾人覺得有必要組黨,以延續台灣獨立建國的香火。我原本只願意幫忙推薦有志之士,最後決定跟大家一起遠行,臨危授命為副主席。允諾打死不退來顧柑仔店,內人在臉書鞭策:「我沒有同意做不好,他再做不好,皮就要繃緊」。 創黨篳路藍縷,畢竟也有三萬選民的鼓勵,不能辜負大家的期待。大選過後適逢武漢肺炎肆虐,百廢待舉,卻是力不從心,只能寫下:「家人,是無論做什麼都沒有關係,外人,是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我不敢奢求被當作家人,至於被當作外人,那是無可奈何的」。 十月忽然被徵詢補選過渡主席,想到卡謬說:「別走在我後面,我或許不想領導;別走在我前面,我未必會追隨。請與我為友,並肩前進。」又記起聖經的教誨:「那時候,忽然天邊傳來天主(上帝)的聲音,「誰來幫我做事工?」我說,「派我去!」也就義不容辭。 不知為何憶及美國學者杭士基的箴言:「如果你不相信所討厭的人有言論自由,那麼,你根本不是真的信服言論自由」。我寫著:「基本上,言論自由並非無限上綱,然而,對於政治異議的包容卻是起碼的,至於順服的旅鼠則是可悲的。」試煉隨之而來。 我不久針對中天撤照公聽會受訪表示:「若法律這把刀造成寒蟬效應、用學者來做一個幫凶的時候,我是覺得這是已經到了法西斯的前奏了。」自忖:「儘管出國只有七年,回來也將近三十年了,依然感到是異鄉的流浪者。然而,即使烏雲密佈,終究要像以色列人一樣,渡過約旦河,來到上主所許諾的國度。」 一向服膺真理,我撰稿說明:「言論自由是為了獨立建國,獨立建國是為了言論自由」。無奈:「自由靈魂,不容打壓。沒有自由,獨立虛幻。一個沒有自由的國度,寧願不要,何況政黨。兩肋插刀,背後一刀。三十五年一覺揚州夢。你非曹操,我非劉備。趙雲無愧,在此拜別。自由至上,求仁得仁。兄弟一場,從此割席。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唯有上主,渡河約旦。」 我告別:「因為不時必須受訪及邀稿,為了避免造成政黨的困擾,在此宣布退出喜樂島聯盟」。只能嘆道:「人與人相處建立在信任,權力可以陽奉陰違、利益可以交換收買,因此,一般人靠的是親朋好友,只不過,那頂多也不過是家族事業。當然,更深一層的信任應該是志同道合,然而,那往往又是包裝演戲、甚至於欺騙背叛。終究,唯有信仰是最終的,包含對於自由民主的嚮往。」 反覆思考,百思不解我們知道的人:獨立建國的目標虛應故事也罷,如果連起碼的自由都不捍衛,所謂的民主還剩下多少?總之,容忍異議(異端)是民主的必要;既然熬過戒嚴時期的思想禁錮,當然更要捍衛民主時代異議的自由。回想無法見容於同路人,百感交織。實在無法理解,儘管統獨立場不同,為何一定要你死我活?為何連相互傾聽都不願意?
*《台灣時報》2020/12/01。 |